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牙璋辭鳳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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牙璋辭鳳闕

“你放肆!”

葉父呵斥道。

“你個小小閹官,怎可出言放肆?王大人為了籌糧,自己府上但凡值點錢的東西都賣了,他人就駐紮在西山溪,一直守在那接應我們六個縣的糧草,你竟敢這般誣陷,真是豈有此理!”

“我才從茂州城邊上殺回來,大營有沒有糧草我不清楚?”

“你!”

葉父一把揪住藺雲前襟,院子裏的兩人頃刻間已是劍拔弩張,各不相讓。

“藺雲,你不可無禮。”

葉容鈺上前雖是在拉住自己父親的胳膊,可話裏卻一點也不偏袒藺雲,藺雲氣不過,一甩袖子背過身去。

“我無禮?我為了退敵,一天半了滴水未進。現在我只是將事情如實相告,就換來這一頓好罵。難不成就因為我是個閹人,你們就認定這壞事必定是我做的?”
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......”

“罷了,先讓你手下的神策軍回驛館先吃頓飯。”

葉容鈺將自己父親拽回屋裏,把自己還沒吃的那碗菜湯遞給藺雲,藺雲心裏雖然氣,但他不僅接過碗,還拾起葉容鈺的筷子,他實在是餓了。

看著藺雲也面色和善不少,葉容鈺這才悄悄說道,“藺雲,我父親他畢竟是長輩,你好歹說話委婉禮貌些。”

藺雲一瞥頭,確認葉父在裏面聽不到後,這才悄聲回道,“切,我看你純屬就是拉偏架。”

他不怪她偏袒她父親,只是他也渴望這種偏袒。至少,如果他和別的人起了爭執,她也能幫自己拉偏架。

葉容鈺打心底沒覺得自己對父親有過多維護,還依然解釋道,“我這不是拉偏架,我只是覺得人可以不講尊卑,但總得敬長愛幼。”

“敬長愛幼?”

藺雲對這詞很不屑,“我小時候也沒見什麽人愛護過我。”

“......”

藺雲看著葉容鈺接不上話,帶著一臉尷尬進廚房了。

葉容鈺一跑,藺雲自己坐在小板凳上渾身不自在,他被葉父換衣之際多看了幾眼都像是被人用棍子在背後戳了戳,直到葉父換好官服上衙去,他這才松下一塊氣來。

“給,吃吧。”

葉容鈺從廚房出來,端了一碗甜米糍又煮了一碗面遞給藺雲。

“這是什麽啊?”藺雲指了指那甜米糍。

“姨娘給阿仁做的米糕,甜的,分你一半,算是補給你小時候的愛護。”

“切——”

嘴上是不屑,但藺雲手上卻沒客氣。

這東西聞著香甜,跟上回在蒼蠅館子裏吃的又不大一樣,藺雲聞了聞之後用筷子掐開往嘴裏塞著。

“有家人就是了不起,打小就有人護著。”

“......”

“不像我這種閹狗,就算一心想護著別人,到最後還是會被人誤會指摘。”

“......”

“那也沒辦法,誰叫我心黑手狠還沒根呢?”

“要不是看在某人面子,我犯得著在這盡心盡力?”

“藺雲,我爹他那麽說你確實不對。”

“那我也沒見你替我說兩句。”

“我爹罵我狗東西的時候,我也不敢還嘴啊!”

“......行吧,那我也就不計較了。”

葉容鈺看著藺雲總算是毛被擼順,於是將話帶回正題,“藺雲,你說的糧草沒運送至戰場可是真的?”

“這件事上我犯不著騙你。”

“那這幾日你們可見到王大人了?”

“人影都沒聽說過。”

“壞了,難不成途中遇到地方的兵匪。”

說完葉容鈺回屋拿上自己的刀,她想去找程映一起對質,然後再帶人去尋找王高晟的下落,但藺雲忍饑挨餓這麽久,總得給他點時間墊補一下,她幹著急只能在院子裏打轉。

藺雲看得出她心急,於是將這黏糊糊的米糕全塞嘴裏吞下,然後猛灌一口水往下順,“容鈺,你可確定,這糧你們奉江是真交了?”

“這事我怎麽可能瞎說?一會見到程映,你一問便知,你若還不放心,你就派人去我奉江家家戶戶搜上一搜,看看誰家還能擠出一石糧食出來?還有我們走過的山路,這兩天沒下雨肯定還有車轍腳印、糧食渣子,你若有心,就自己去看看。”

“走吧,我們先去驛館。”藺雲拉了拉葉容鈺的袖子,“你別生氣,敵軍氣勢正盛,往東又推了二十裏地,可眾將士尤其是節度使的兵,怨聲載道,甚至揚言要棄城,我心裏也急。”

程映正在驛館幫廚,給藺雲手下的神策軍們備飯。見到藺雲和葉容鈺過來,他趕緊撂下手上的活,帶了三十多個人一起騎快馬往西山溪方向尋。

到了西山溪已經日頭偏西,這地方先前紮的營仍然還在,地上還有散落的豆米。

葉容鈺蹲下身,從地上撿了幾粒米在手指上撚了撚。

“藺雲,你來的時候這兒就沒人了嗎?”

“我不是從這走的。”

“啊?那你還能從哪走?從這再向西南側四五十裏不就是大營了嗎?”

“你走的那日,兩軍又小打了一番,主帥就命人吧營按在北面了,那有個山丘,我們把營紮在坡上,敵人來了可借助地勢推滾石下山。”

“那你們遷營的事,可有告訴王大人?”

“哥舒元手下牙將送的信,行軍打仗這方面,他應該不會這樣坑自己。”

葉容鈺環顧了一下四周,頓時有些茫然。哥舒元有著節度副使的身份,這種身份本身就讓葉容鈺信不過。

但他要是給王高晟瞎傳個消息,對自己又有什麽好處呢?難不成他想借此機會徹底把刺史給架空掉,自己在這一帶一家獨大。

種種猜測浮現在葉容鈺腦海裏。

“藺雲,要不我們繼續西南方向再走走,說不定王大人沒接到信送錯了地方。”

“嗯,聽你的。”

西山溪這一帶山根底下相對平坦,往西南方向繼續走可以一路騎馬而行。

可是直到傍晚,葉容鈺一行還是找不到任何人影。

葉容鈺跳下馬,她打量著這周圍。這一帶樹高草稀,山坡陡峭不利於種田,所以也沒有什麽人家。但很快,葉容鈺就在一處坡上發現了長草被踩踏過的痕跡。

葉容鈺看了看山坡,剛想扒著長長的雜草爬上去,可她的雙腿猶如灌了鉛,擡腳都顯得吃力。藺雲知道她近來也辛苦,於是說道,“容鈺,我帶一隊人上去吧,你就在這歇會等我們。”

“藺雲。”

“怎麽了?”

“能不能把你水給我喝點。”

“哦,好。”

藺雲趕緊從馬上解下水囊遞過去,只不過他沒敢說,這東西已經被好多人給用過了。他怕一說,葉容鈺會嫌棄。

葉容鈺喝了不少水,出了一天的汗險些將她耗空,現在總算是補回來了一些,“走吧,我帶你們上去。”

“容鈺,你何必逞強呢?”

“她不是逞強,她是真的強啊。”程映跳下馬來,上前說道,“這走山路,還是得由咱們葉大人帶路比較好。”

藺雲十分討厭程映這種沒眼色的話,恨不能把這人揉成團扔得遠遠的,但他知道自己拗不過葉容鈺,只能點了點頭。

“葉大人,你想喝水了早說嘛,我今天專門帶了倆水囊。”

“那你帶了也不早說。”

大概有一刻鐘的時間,葉容鈺率先踩著山坡上的植被爬了上去,緊接著驚叫了一聲。

“怎麽了?”

藺雲會輕功夫,緊跟在葉容鈺的身後三兩下跳了上來。

“啊!”

“這不是,峆州府的衙役嗎?”

叢林之中,遍地伏屍。四五十個衙役有的胸前一個大大的刀口,有的身上還插著箭,可謂是慘不忍睹。

葉容鈺楞住了,她一時間手足無措。不論發生了什麽事,但糧草被截獲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。

藺雲則開始挨個翻騰著屍身,他企圖能從這些死人身上找到些線索。

就在他不停翻找的時候,突然感覺腳腕被人握住。

“啊!”

藺雲驚呼一聲,幾乎是破了音。縱使他武藝超群也不免被嚇得腿上一軟,癱坐在地。

只見一個滿身是血的捕快,拼了命般想要擡起頭,手還保持著抓握的姿勢。

“程映,快去看看!”葉容鈺趕緊叫道。

程映給這人餵了一點點水,然後扯開了這捕快的衣服,給他檢查傷口。這捕快命大,傷口雖深,但不致命。只是他受這麽重的傷,要把他從山坡上帶出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
程映拿出隨身有攜帶創傷藥和丹藥,先給這捕快簡單處理了傷口,再餵下一刻丹藥進去,好讓他固氣回血。

一炷香的功夫,這捕快嘴唇抖了兩下,像是有了些許意識。葉容鈺心裏著急,才見著這人有些活過來的跡象,就立刻問道,“你們可是遇到敵軍突襲?”

“王大人。”

這捕快掙紮著雙唇咬出這三個字,之後便聲音沙啞,氣力全無,白白顫抖著嘴唇,卻發不出聲來。

“王大人怎麽了?他可是遭遇埋伏被殺害了?亦或是遇到什麽危險?”

葉容鈺有些心急,不斷對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追問。

“葉大人,你先別急,咱得先把這人救活啊,不然他也開不了口。”

葉容鈺意於是強壓了壓情緒說道,“對,咱們得先救活他。”

藺雲伸手要矯健一些,他把這捕快背在自己身上,盡可能讓自己保持平穩,一點點下了坡。

“容鈺,天色晚了,我們今日可能得露宿在這了。”

葉容鈺蹙著眉,點了點頭。比起夜裏睡哪,她更關心糧草的去向。

她雙眼有些失神,疲憊感從心臟蔓延至身體的各個部位,她靠著一山坡仰躺著,開始不斷覆盤運糧時的經過。

其餘三十餘神策軍也各自尋了個舒服的坡一靠,只有程映一人,剛準備一屁股坐下就被藺雲給叫住。

“藺常侍,怎麽了?”

“你帶幾個人騎馬去找大營找錢將軍,請他派個馬車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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